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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把眼睛掉开,因为这个时候他所喜欢的那个旦角(也就是克安所喜欢的)张碧秀出台了:张碧秀满头珠翠,踩着洿,穿一身绣花的粉红缎子衫裤在台上扭来扭去。克明三弟兄带笑地往来筵席间去应酬客人,连觉新也在后面跟着他们跑。
这一切情形都是觉民和觉慧在旁边亲眼看见的,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对这一切抱着强烈的反感≮这个家里,在这个环境里,他们完全成了陌生的人∧周的闹声和笑语,好像是他们所不能了解的语言;那许多往来、谈笑、喊叫、酗酒的生物,好像不是他们的同类的人№多张脸他们似乎认识,而仔细看去,又像从未见过,他们有几次甚至疑惑起来,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好。别人的举动已经告诉了他们:在这个环境里他们是完全不需要的。但是克明和觉新们不肯让他们离开这里,因为需要他们来凑数←们两弟兄应当留在家里滴戏台上跑龙套的角色←们被安插在一桌较不尊贵的客人的席上,做笑脸,举酒杯,吃菜,不像一个人,只像一副机器。第一天觉慧忍耐下去了,晚上接连做了些噩梦。第二天他不能够再忍耐,在早饭与午饭之间偷偷地溜出去一次,在新的青年朋友那里受到了嘲笑,然后又得到了安慰,于是有了勇气回家来忍受新的侮辱(觉慧称这为“侮辱”)。但是第三天他却失去了溜走的机会。
梅跟着钱太太来过,她穿着她平日很少穿的发亮的浅色衣裳,系着素色裙子,脸上也扯笑容,瑞珏亲热地接待她↓们谈了许多话№上她走得早。第二天早晨她差人给瑞珏送一封短信来:她生病了》的病是真病≮这些日子里她的病更深了↓的脸上带了一点病容,但是看起来却添了一种回光反照的美,使得稍微敏感的人都起了痛惜的感觉,知道这颗美丽的星快要陨落了。可是在这个家里有这种痛惜的感觉的人并不多。觉新自然是一个,他也许是最关心梅的人,然而在他跟她中间有许多无形的栅栏(至少在他看来是有的),他们只能远远地互相望着,交换一些无声的语言←们连单独在一处多谈几句话的机会也要避开←们两个人都以为这样做或者可以减少彼此的痛苦,而事实上却得到了相反的效果※以他是一天一天地瘦了;她也是一天一天地瘦了,她甚至常陈血≤氏也喜欢梅,但是她不能够了解梅的心事,她也不能够给梅以真正的安慰′实这样的安慰谁也不能给,便是了解梅最深而且近来跟梅十分要好的瑞珏也不能够给梅以真正的安慰。
琴也来过,在淑英的房里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很早就回家去了↓说人不舒服↓真聪明,会装病。当天她就叫张升偷偷地送了一封信给觉民,要他到她的家去。
觉民得到琴的信,马上找一个机会偷偷地溜到琴那里去了←跟琴很自由地畅谈着各人的胸怀←从姑母家出来,心里很高兴,很快地走回自己的家。但是出乎意料之外,他还没有走到堂屋门口,就被迎面走来的觉新看见了,觉新低声问他:“到琴那儿去了来,是不是?”他吃了一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最后点了点头。
“我晓得,我先前看见张升私下递信给你∫也知道琴装病∫知道你们的事情,”觉新依旧低声说,脸上现出了笑容,这是苦笑。觉民不说话,他也笑了,他的笑却是满意的微笑。
觉新朝四周看了一下,他看见克明在旁边走过,便换上一副笑脸跟克明说了两三句话,等克明走开了,又接着对觉民讲话,声音依旧很低,但是脸色变了←说:“你倒幸福,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也想去看一个人的病,然而我连这点自由也没有↓病到这个样子,我却不能够到她家里去看她↓今天给你嫂嫂写了信来↓还说,看见我气色不大好,要你嫂嫂多多劝我把心放宽些°想我怎么能够放宽心?我明知道她这时候很需要我,她……她……”他说不下去了。
觉民听了这几句话,很感动,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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