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子正（6/15）
龙首渠推动着六个宏大的水车轮持续地转动，低沉的嗡嗡声在空旷的地宫中回荡。落在地上的火把终于熄灭，黑暗中的两个人仍然一动不动，有如两尊墓旁对峙的翁仲。
沉默很久，萧规的声音在黑暗中悠悠响起：“当年咱们在龟兹分辨以后，我往了广武投奔姐姐。我带了很多赏赐，还带了一份捕吏告身，满心盼看从此能过上好日子。可当我到家一看，却创造屋子已成一片废墟。多方探听之后我才知道，广武当地的一个县丞垂涎姐姐美色，把她凌辱至逝世。县丞怕家属把事情闹大，竟买通无赖放了一把火，把姐夫和两个侄儿全都烧逝世在家中。我要往告官，反被诬陷，说我是马匪，带回的赏赐都是当盗匪抢的，还毁往了我的告身。”
他说得很安静，似乎讲的是一件别人的事，可那森森的恨意，却早已深沁其中。张小敬一言不发，只是呼吸粗重了很多。
“我蓝本指看兰州都督府能帮我证实清白，可他们沆瀣一气，非但不往查证，反而透风报信，把我抓到牢里往。我在牢里待了一年多，狱里拿我往给一个逝世囚犯做替人，夜半处刑，成果被我觑到漏洞，杀逝世了刽子手，连夜流亡。我从武库里盗出一把强弓，射杀了包含县丞在内大大小小的官吏十几个，广武县衙为之一空。我在当地无法立足，只好携弓四处流亡。”
“四处流亡”说起来轻松，里面却蕴含着无穷苦涩。大唐州县之间设防甚严，普通大众无有公验，不得穿越关津，也没资格住店投宿。流亡之人，只能昼伏夜出，永远担惊受怕，不见天日。
萧规能感感到到，弩机尽管还顶在太阳穴，但上面的杀意却几近于无。他笑了笑，伸手把它轻轻拨开，缓缓坐起身子来。
“为什么不到长安找我们？”张小敬问。
“找你们又能做什么？随着我一起流亡？”萧规笑了笑，“后来我在中原无法立足，便往了灵武四周的一个守捉城，躲身在那儿，苟活至今。”
听到“守捉”二字，张小敬有所明悟。那里是混乱无法之地，像萧规这样背命案的人比比皆是。以他的箭法，很轻易就能混出头。
难怪袭击长安的事情，还牵扯到守捉郎，本来两者早有渊源。
想到这里，张小敬眉毛一跳，意识到自己有点被带偏了，重新把弩机举起来：“那你解释一下，眼下这个局面，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这句话，正应当是我问你才对吧？你这是发的什么疯？”萧规的声音变得阴森起来，“我的下场如何？闻无忌的下场如何？你被投进逝世牢，又是拜谁所赐？为何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甘为朝廷鹰犬？”
张小敬弩口一摆：“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朝廷的秉性，从来都没变过。”萧规冷笑，“远的事情不说，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好不轻易解决了突厥狼卫，成果呢？到头来还不是被全城通缉，走投无路。我们为朝廷浴血奋战，可他们又是如何对我们的？十年西域兵，九年长安帅，你得到的是什么？”
张小敬沉默不语，他没什么能反驳的，这是一个明确的事实。萧规道：“所以我才要问你，你头脑到底出了什么弊病，为何要极力掩护这么一个让你遍体鳞伤的王八蛋？”
张小敬开口道：“朝廷是有错，但这是我和朝廷之间的事。你为了一己私仇，竟然往勾结昔日的仇敌，这让逝世在烽燧堡的第八团兄弟们怎么想？”
萧规不屑地笑了笑：“突厥人？他们才不配勾结二字，那些蠢蛋只是棋子罢了。我把他们推到前台，只是顺便给可汗挖一个大坑，让他逝世得快一点罢了。”说到这里，萧规忽然长长叹了一口吻：“我在广武的时候，确实为了一己私仇，恨不得所有人统统逝世了才好。不过我现在做的事情，已经超脱了那些狭隘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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